最初接触陪护时,我是抱着一种「帮忙」的心态来的。我以为陪护不过是术后护理、照顾饮食这些「技术性」的事情,但很快发现,陪护的本质,远远不止于照顾身体。术前患者忐忑不安的眼神,术后他们情绪起伏的低谷,甚至对未来的不确定与恐惧,都让我意识到:陪护真正需要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理解和陪伴,而不仅仅是操作上的熟练。
作为同样的跨性别者,手术陪护让我对自己的经历有了新的认识。每一次和患者聊起他们的故事,我都似乎在看见过去的自己——那个因为性别焦虑而痛苦挣扎、渴望被接纳的自己。我记得一位患者在术前夜里对我说:
「我害怕手术会失败,但更害怕的是,这一生都无法成为真正的自己。」
当时我愣住了,因为那句话就像是我曾经内心的写照。那一晚,我们聊了很久。我没有太多安慰,只是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她:
「你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,接下来的每一步,都会让你更靠近自己。」
但这也让我意识到,勇敢和脆弱总是交织在一起。手术后的那些日子,是患者身体和心理最疲惫的时刻。扩张的疼痛、恢复的漫长、对最终效果的焦虑……有些人会突然崩溃,甚至对我说:
「我是不是做错了?」
起初,我会感到无措,担心自己说错话会让他们更难受。后来我慢慢明白,陪护者不是要「解决」他们的问题,而是要陪他们熬过去。于是,我学会了倾听,而不是急着给出答案。我会告诉他们:
「现在的痛苦是真实的,但它也只是暂时的。给自己一点时间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」
这些年间,我见证了太多从迷茫到释然的瞬间,也一次次被他们的坚韧打动。有人在术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身体时,哭着对我说:
「原来这才是我。」
有人在恢复期重新找回了生活的信心,开始规划未来。每一次看到他们的笑容,我都觉得,自己所付出的辛苦是值得的。
同时,手术陪护也让我对社会有了更深的思考。很多人对跨性别手术充满误解,甚至带着猎奇或偏见的眼光。陪护的日子让我更加清楚,手术不是为了取悦别人,而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加真实。每一位选择手术的跨性别者,背后都有一段漫长的挣扎,而他们迈出这一步,需要比大多数人更多的勇气和决心。
随着时间推移,我发现自己对「陪护」这件事的看法也在变化。起初,我觉得自己只是「帮助别人」,但现在我意识到,这其实是一个双向的过程。在陪伴他们的同时,我也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身份,学会了更多地接纳自己。每一次陪护经历,都是一次与自己和解的过程。
这8年以来让我学会了更多的共情,也让我更加相信,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和真实。陪护的日子有时很辛苦,但更多的时候,它让我感到温暖和感恩——感恩自己有机会见证这么多生命的蜕变,也感恩自己能成为他们旅程中的一部分。
这条路上,我不是「指导者」,也不是「救助者」,只是一个同行者,陪着他们走过那段艰难的旅程。而他们的勇气,也让我在自己的生活中,更加坚定地做自己。